「小時候和弟弟一起養了一對兔子,我們很悉心照料牠們,每天餵飼胡蘿蔔和水,大概是飼養的方法不對(我長大後才知道兔子的腸胃受不了太多流質食物),沒多久,一個月左右吧,牠們就一先一後死去了。我沒有問弟弟,但其時尚不知死亡為何物的我,可是傷心了好久,後來再也不願寵養小動物了。
巴黎的市場,賣雞肉的地方,時時也有兔肉賣。他們賣雞或豬或牛,都會一塊塊切好放在玻璃櫃裏精緻展示,斷不會讓顧客看見完整的雞或牛頭,可是,他們賣兔肉,卻是一整隻剝了皮大剌剌擱在那裏。遇上這些攤檔,我總要繞路把視線避開。有一個台灣朋友很精於廚藝,有趟飯後聊起,說改天要烹調一道拿手菜式,我一定要試試。當我知道那將會是一道兔肉,我就直接抱歉說我不能吃,理所當然把童年小事講述一番。她的法國丈夫聽了,只聳聳肩說可惜,還補充了一句:誰小時候沒有養過兔子啊。
日本女作家向田邦子的《午夜的玫瑰》裏有一篇散文〈牛頭〉,寫她在突尼西亞鄉下一個肉攤子面前遇見一個吊掛的牛頭,她試圖別過臉走開:「畢竟一直以來都是避開了這種畫面,才能盡情享用牛排、牛肉火鍋啊。」這就是向田邦子冷峻而細膩的敘事風格。
好朋友乙君最近置了業,興致勃勃跟我談他的裝潢大計,說他如何長途跋涉到內地購買較便宜的磚塊等等建築物料。平日我總會熱烈和應,但那天我真是不識相,逕自說到黑童工的故事,說了一堆沒幫上忙的話。 只因無法別過臉走開。」
Reference: 明報2007年 7月 1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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